2013年7月30日 星期二

惠州版

惠東南部大亞灣與紅海灣之間的稔平半島,迷你倉面積742平方公里,占惠東縣總面積的21%,海岸線長達171.8公里,包括平海、稔山、鐵湧、黃埠、吉隆5鎮,以及港口、巽寮兩個度假區,農業、工業和旅遊業發達。外地人初來乍到,被這裡遍地是"水"的景象所迷惑———這些鎮街毗鄰的大海一望無際碧波翻滾。然而,對於水利專家而言,這片區域是名符其實的水源性缺水"重災區"。水務部門統計,規劃中的稔平半島各鎮(區)的蓄水工程2 0 2 0年供水能力為1597 .9萬噸,而2 0 2 0年的總需水量為12 14 0 .5萬噸,屆時缺水量將達10542 .6萬噸。水龍頭多天不出水,每家自掘一口井,做飯買桶裝水,日複一日生活在這個半島上的近50萬居民因為"渴"望,常常向政府表達水質不好、水價太高等抗議。被列入省"十二五"水利發展規劃工程,惠州市和惠東縣"十二五"期間重點建設工程的稔平半島供水工程(從西枝江取水),日前已上報省發改委審批。這個投資12億,旨在破解稔平半島水荒的工程,受到半島居民的高度關注。不過,在它建成之前,"水荒"生活仍得繼續。"水荒"�生相港口:溪水未經處理直供居民平海:水渾濁只能用來洗菜早晨起床,住在港口濱海旅遊度假區漁港碼頭後排老宅的向雄,第一件事就是繞開鏽跡斑斑的水龍頭,拿水桶放到一口老井的水泵出水口下,然後猛力搖著水泵向桶里灌水。"這些水有沙子,不沉澱一下用不了。"洗漱時,向雄伸出舌頭不斷吐水"這個水啊,太靠海邊,又硬又鹹……"相較向雄如今的抱怨,更艱難的是今年初,稔平半島最遠端的鐵湧、平海和港口大旱,長期供給平海、港口兩地居民生活用水的平海寨庫內達到了死庫容,水位測量刻度完全裸露在堤壩上。除了居民飲水難,稔平半島素有冬種馬鈴薯的習慣,全市15萬畝冬種馬鈴薯,絕大部分分佈在稔平半島的平海鎮周邊,去年冬至今年初,惠東沿海片區大面積遇旱,致使這一片區許多農民無法準時將馬鈴薯下種。嚴峻的旱情,迫使縣委、縣政府在3月份下發了三防緊急調水令,將三地的水庫用水進行統一調度使用,還一度專門抽調水車,就近調水專供港口濱海旅遊度假區。除了長時間沒水可用的煩惱外,稔平半島目前間歇有水的自來水質量也是一大問題。記者日前登上港口大金山的一處溪澗,看到用于供水的一座小山塘接的是山上順流而下的溪水,未經任何處理即引向了向居民供水的管道。惠東縣衛生局今年5月的一份函件直指:港口自來水廠未設置沉澱過濾和投藥消毒設施和水質化驗室,自來水未經沉澱過濾與投藥消毒就供應居民使用,感官指標和微生物指標均不符合生活飲用水標準。在平海鎮,記者打開平海市場邊陳先生家的水龍頭,裡面流出的是雨後渾濁的水流,為此他只好在自家屋頂設置了沉澱池,等自來水沉澱和淨化後才放出來使用,不過這些水也只能是拿來"洗洗菜",他說煮飯還是得買桶裝水。黃埠:官民"水戰"10年平海、港口水荒的根源是確實無水可用,而在另一重災區黃埠鎮,水荒有自然條件的制約,也有人為因素的掣肘。黃埠鎮鎮政府一直認為,如能整合好鎮內多座小型水庫的水資源,供給目前規模的城鎮用水需求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但這條整合之路,卻因老百姓和政府對水資源長達10多年的控制權之爭,一直停滯不前。村民指責政府"偷水"駝背、瘦小的黃埠籍人士邱紅今年59歲,從2000年開始,他領導黃帝章等6名老人,組成了黃埠鎮自來水糾紛維權小組。2012年8月9日凌晨,有居民發現黃埠鎮寮埔坑嶺附近的一處地面被開挖,埋藏于地面之下的舊自來水廠供水管道被人挖斷後,套上了一個引水管,準備引往政府即將新建的自來水廠。邱紅稱接到消息後,他第一時間判斷政府的這一行為是在"偷水",於是該組織的數名年逾7旬的老翁,緊急趕到鎮政府投訴。民企接手供水遇阻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黃埠鎮�多居民響應國家興修水利號召,肩挑背扛建成了麻阻坑、豬母尿、石甕三個水庫。到1987年,在本地居民和港澳同胞的捐助下,黃埠全鎮鋪設了自來水供水管道,水源為此前建設的三個水庫。黃埠鎮12個村的4000多戶居民自此用上了自來水,管理方為政府下屬的黃埠自來水廠。不過上世紀90年代至本世紀初,隨著黃埠鞋業的迅速發展,鎮上人口迅速從幾萬暴增至目前的16萬左右,此前集資建設的供水管道,越來越不能滿足全鎮供水需求。黃埠鎮政府稱,2000年該鎮與深圳蛇口大鏟實業公司下屬企業吉埠自來水有限公司(下稱吉埠自來水公司)簽訂了供水協議,吉埠自來水公司接手原黃埠自來水廠負責向黃埠全鎮供水,原黃埠自來水廠以每年6萬元的價格劃給吉埠自來水公司承包,吉埠自來水公司可以使用黃埠境內的水庫和原有供水管道向居民供水。不過,78歲的黃帝章稱,鎮政府的這一行為後來被12個村的�多老百姓認為,是政府將屬於老百姓的水庫和自來水廠"賣給"了吉埠自來水公司。望京洲村村民林霖稱,吉埠自來水公司向黃埠供水後,不但收取高于黃埠水價格的水費,還推行了一系列激怒12個村村民的舉措:在"舊戶換新戶"中,自來水廠要求當地居民停用黃埠當地水源,改用新管道供應的汕尾海豐鵝埠鎮自來水,每安裝一個水表需繳納2500元開戶費……吉埠自來水公司有關人士則稱,承包了原黃埠自來水廠後,因黃埠民�從中作梗,該公司一直未能真正利用過黃埠鎮境內水庫水源和原有管道進行供水,而且每年還得繳納6萬元的承包費,公司才是真正的受害者。該人士稱,隨後該公司一直使用位於鵝埠鎮的嘉田水庫水,通過新建管道向黃埠居民供水,水費也是根據成本和投入收取的,利潤極其微薄。"維權小組"掌控鎮內水源黃埠鎮政府將原自來水廠承包給吉埠自來水公司後,篤信水利設施"誰建設誰受益"的12個村的�多村民,不斷到政府討說法,後來由於每次去的人太多經常招致不必要的"麻煩"。於是在2000年,各村村委變了個法子,找到喜好打抱不平的邱紅,由他作為組長領導黃帝章等6人組成了一個"7人維權小組",代替12個村的3萬多村民去和政府交涉。"維權小組"成立後,12個村的村委委托他們"接管"鎮內水庫和維護原有自來水管道。這一年,7人中除了邱紅40多歲以外,其餘6名成員已經年逾五六十。2003年,黃埠鎮政府將此前收繳的柴油發電機、抽水機等抽水設備移交給"維權小組","維權小組"就此認為,此舉顯示政府"心虛",自此便堂而皇之地"接管"了境內水庫和原有供水管道。於是,黃埠鎮出現了部分居民堅持使用黃埠水,部分居民使用鵝埠水,另外一部分居文件倉兩種水都用的用水格局。"維權小組"對仍堅持使用黃埠水的每戶居民,每月只收10元的超低水費,有部分家庭困難的居民甚至可以長期不用交水費。村民林霖稱,由於黃埠水價格超低,他家雖接了兩種水源,但經常棄鵝埠水不用而使用黃埠水,有些困難家庭的確不用向"維權小組"交水費。邱紅稱,他領導的7人小組一般3個月才收一次水費,每年收到的水費不超過9萬元,這9萬元除了大部分用于管道維修,其他部分則用于與吉埠自來水公司打官司和不斷上訪。但結果並不如人意,從2000年至今多次與吉埠自來水公司打官司,雖然"維權小組"每次均稱自己代表全體黃埠人管理水庫和管道,但每次各級法院均以"主體不符"為由不予立案。抗爭路上,物是人非。從2000年至今,邱紅領導的7人小組中有2名老人相繼離世,剩下的幾名隊員都已年逾七旬,邱紅本人則因多年上告,賴以生存的小旅館最終不得不關門,生活陷入困頓。鎮政府:"偷水"實為整合水資源2007年,正在"維權小組"陷入低迷期時,另外一名40多歲的年輕村民林周偉加入到了這個老邁的團隊。相對於其他老成員的堅持,他則更加客觀地看待政府的"偷水"行為。據南都報道顯示,鞋業重鎮黃埠一直深受缺水困擾,2011年數萬人間歇性無水可用長達一個月,甚至出動了2輛消防車為居民免費送水。黃埠鎮政府2012年8月9日下午的一份會議紀要也顯示,該鎮在接到"維權小組"的"偷水"投訴後,于當天下午召開情況說明會,紀要稱去年下半年黃埠鎮出現嚴重旱情居民用水告急,因此該鎮決定興建新的黃埠自來水廠。該鎮相關負責人在接受採訪時稱,被"維權小組"控制的水庫和供水管道僅有1800多戶居民長期使用,資源利用率極低,而更多居民使用的嘉田水庫水,庫容嚴重不足,一到天旱就面臨斷水,如果黃埠能夠充分利用境內水庫和境外水庫兩種資源,黃埠將可以解決缺水難題。於是,該鎮2012年便開始籌建使用境內水庫和境外水庫兩種水資源的新自來水廠,不過由於前期宣傳不足,2012年8月9日那天在進行管道接通的前期施工時,被老百姓誤以為是在"偷水"。林周偉稱,一年多以來,他和政府進行了充分的溝通,他理解政府建新水廠的用意,而且目前12個村的村委,也不再像往日那樣對"維權"那麼上心了,不過他建議政府在進行新水廠建設時提高透明度,多進行宣傳以爭取村民的支持。林周偉說,他樂意去游說其他成員改變舊有思維,不要政府提出來的建設方案不管青紅皂白都反對,畢竟黃埠未來的發展"沒有水是不行的"。截至目前,黃埠鎮新水廠因受到人為阻撓,仍遲遲無法動工興建。[如何解決]將從西枝江引水,工程進入報批階段有數據顯示,目前進入惠東沿海旅遊的人數已突破每年300萬人次,再加上�多項目即將在稔平半島上馬,稔平半島供水形勢更趨緊張。水務部門統計,稔平半島7鎮(區)的生活和工業用水水源主要是附近的水庫,整個片區共有中型水庫1個,小(1)型水庫20個,更小的水庫和山塘加在一起上百個。乍一看,這麼多的水庫數量還是挺嚇人的,不過記者走訪後發現,這些山塘水庫大多只能算是個大水坑。此外,稔平半島境內沒有大江大河穿過,僅有白雲河、寨頭河等幾條集雨面積較小的單獨入海河流,雖然沿海降雨量充沛,但自然條件卻不適合建設大中型水庫。對於未來供水缺口的預測,惠東水務局的數據顯示:規劃稔平半島各鎮(區)的蓄水工程2020年供水能力為1597.9萬噸,而2020年總需水量為12140 .5萬噸,缺水量達10542.6萬噸。稔平半島全部區域的間歇性水荒以及引發的�多社會管理問題,在2010年迎來了破題的可能。這一年,惠東官方第一次明確表態,將�動一項旨在為稔平半島"解渴"工程,這個名為"稔平半島供水工程"的項目將從該縣穿行而過的東江第二大支流西枝江調水,引往稔平半島。經過前期大量認證,投資12億元的稔平半島供水工程日前正向省發改委報批。從西枝江位於平山街道六德村鯉魚嶺取水,經輸水建築物和加壓泵站,將水送至黃坑水庫,經二次加壓後送至虎坑水庫,為沿線的稔平半島各鎮(區)及周邊供水,工程設計日最大供水量為45萬立方米,年供水量為1.6億立方米,供水線路總長62.229千米,其中隧洞長7 .853千米,設4個交水點。工程計劃施工期約2.5年。[居民存疑]"解渴"工程何日完工?能否全面緩解水荒?雖然有了一個合乎稔平半島未來供水需求的項目和系統論證,但官方對於這個論證的公開程度十分有限,不過許多關注這一項目的人們已就此展開了各種思辨。在工程能否全面緩解稔平半島水荒的問題上,半島上的居民也頗存疑慮。由於官方信息披露有限,記者查閱官方信息時發現稔平半島上水荒嚴重的黃埠和吉隆兩鎮,並未被明確納入這個供水工程的供水範疇。黃埠居民林霖表示,如果黃埠和吉隆兩鎮未能從中受益的話,這個工程就是有缺陷的,因為枯水期時節聚集在黃埠和吉隆的20萬人口,要遠超平海、港口僅有的幾萬常住居民。對影響環境的擔憂也開始發酵。該工程的環評單位中國科學院南海海洋研究所認為,該項目在建設期間以及建成使用後,對沿線所在區域將產生一定的影響,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項目施工建設會佔用農業用地,可能會造成農業生產上的損失;與施工作業點距離較近的居民點、學校等,可能受到施工機械和車輛噪聲的影響;施工揚塵、施工機械、車輛排出的尾氣可能對沿線的空氣環境造成影響;管道埋設、隧洞開挖、取土開挖、棄渣填埋可能造成水土流失;在西枝江、黃坑水庫和虎坑水庫施工,可能會對附近一定範圍內的水質造成影響;在西枝江鯉魚嶺取水後,對其下游各個用水戶的取水水量和水質可能造成影響。另有廣東省水利電力規劃勘測設計研究院的專家袁鷹曾于2012年撰文,詳析了該工程取水口對西枝江中下游的影響。他認為,該取水口枯水期取水對西枝江幹流中下游的引水影響較大。不過,稔平半島居民最關心的莫過於這個解渴工程何時真正動工和完工。從2010年開始,惠東官方面對媒體採訪時喊了多次"年內開工",甚至給出了2014年底完工的信號,不過稔平半島供水工程至今仍未有真正動工的跡象。鑒於惠東自2011年換屆後有�多項目因資金、徵地等問題延宕日久,人們不禁懷疑惠東是否還有12億的財力去投入這項浩大工程,有業內人士猜測即便是業主單位負責籌措到足夠的資金完成工程建設,但後續供水所需的大量運營資金,也將是一大考驗。採寫:南都記者 羅煜明 實習生羅斯 攝影:南都記者 陳偉斌 實習生王澍存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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